延河上面结着冰，不见往日奔流的情景。
延河岸边上，冯君步履匆匆地向东走着。
前面不远的宝塔山历历在目，山上的宝塔巍峨耸立。
宝塔山北麓，宝塔山上多是松柏，所以虽是冬季，也比别处多一丝绿色。
到了宝塔山下，冯君沿着土路向上疾行着，有些微微的喘.息。
走到一株松树下，冯君扶着松树回过了头，看着似在歇息，其实将后面的状况看得清清楚楚。
后面没有一个游人。
冯君转身又往上疾走。
半坡的一株松树下，徐掌柜的坐在树下，他穿着棉袍，戴着瓜皮帽，手里捏着一支香烟，冒着缕缕的青烟，他向下看着，可以看见冯君正在树木间向上走着。
徐掌柜的抽了一口烟。
冯君向上疾走着，她抬起头，看见徐掌柜的从树后站起来，不大的声音道：“在这里！”
冯君走了过来。
她微微地喘着气，调匀了呼吸。
徐掌柜的指着树下的石头道：“坐下吧！”
冯君走过来，在石头上坐下来。
徐掌柜的也站到了树后。
冯君道：“这地方倒很安静！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就是春天，也是南边的花先开树先绿，北坡这边的人也少一些，更何况现在是冬天，坐在这地方，别人不走近看不见你，你却可以将下面的人老早看见，你放心吧，现在是吃饭时间，就更没有人了！”
徐掌柜的扔了烟蒂，用脚摁灭了，道：“你昨天到城里来了？”
冯君道：“嗯，我本来是想今天见你的！谁知道看见灯笼，你也有事找我！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噢，见我有什么事吗？”
冯君道：“你知道刺杀北平市长余晋和的事吗？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嗯，知道一点！”
冯君道：“我知道这件事是咱们站派人干的，我想打听一下派出的那名特务是否营救回来了？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这个我不知道，就是刺杀北平市长这件事我也是从报纸上知道的！”
冯君道：“那你可以问一下唐主任，帮我打听一下！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冯小姐，这个我可以告诉你，我不能问，首先主任是不会告诉我的，这不是咱们这一组的事，下来接着还会挨骂的！”
冯君有些黯然地道：“好吧！”
她抬起了头，道：“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？”
徐掌柜看了一下四下，手从棉袍长摆下伸进去，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，递给冯君道：“你先把这个拿上！”
冯君接过来打开，里面是一支毛瑟枪。
徐掌柜的道：“里面已经装了十发子弹了！”
冯君抬起头，道：“要做什么用？”
徐掌柜的笑道：“冯小姐这话问得可有些幼稚了，当然是用做杀人的！”
冯君道：“不是说长期潜伏，打入共.党核心吗？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上峰有了新任务了，这件任务我觉得对你我都有好处，刺杀一个人，刺杀完后咱们就可以撤回了，用不着再在这里提心吊胆吃苦受罪了！”
徐掌柜的仰头感慨道：“回去后我领了奖金就可以颐养天年了，每天打打牌、喝喝酒、逛逛舞厅，那才是人过的日子！”
他转向冯君：“至于冯小姐，升职自不用说，档案里也会记载，一俟赶走了日本人、消灭了共.匪，到那时档案解封，冯小姐自会成为我党之英雄，我军中女子第一人、国民崇拜的偶像！”
冯君淡淡一笑，道：“徐掌柜的描绘的前景很诱人啊！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不是诱人，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，只要完成了任务，我们就可以回到站里，到时候留在西安也好，就是暂居国外局里也会答应的！”
冯君道：“徐掌柜，你说到底是刺杀谁？”
徐掌柜的弯下腰，伸出手来，用左手在右手掌里写了三个字，冯君暗吃一惊。
写完后，他看着冯君，道：“怎么样？能经常见到他吗？”
冯君道：“可以见上！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难度大吗？”
冯君道：“难度倒不大，只是徐掌柜的说的这么诱人，我完成任务后性命却是难保，说的那一切都有什么用呢！”
徐掌柜的直起腰来道：“冯小姐，这一点我们已经考虑到了！”
他道：“你见上他一般都是什么时候？”
冯君道：“或者是来上课，或者是开大会的时候！”
徐掌柜的点了点头道：“嗯，跟我们了解的差不多！”
徐掌柜的伸手道：“你不要在他讲话的时候动手，而是在下课后或散会后动手，那一阵大家都在走动，你从背后开枪，别人一时也不会知道是谁开的枪，那时候场面就更乱了，一般人不会想到是女学员开的枪的，你只要悄悄扔掉手枪，在他们封锁前趁乱离开抗大，赶快来我这里就行了！”
冯君道：“到你这里就能保证安全吗？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我能让你到我这里来，没有周全之计，我会拿我的性命开玩笑吗！”
他道：“我的厦房下有一个地窖，是我搁置电台的地方，冯小姐在里面躲藏些时日，待风声稍微松一些，我将冯小姐化一下妆，将你藏在我进货的车里，咱们一起回西安站上，冯小姐觉得怎么样？”
冯君点了点头，道：“也算是想的周全，出来执行任务，一点风险没有也是不可能的，与其长期担风险，不如快点完成任务过衣食无忧的日子！”
徐掌柜的笑道：“冯小姐到底是聪明人！”
他一抱拳道：“那我就先祝你马到成功！”
冯君站起来，将驳克枪插到腰间，撩起棉袄盖好。
她道：“那就不多说了，我先告辞了！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哎，里面树下还有一床棉被，是你上回说的！”
冯君道：“知道了！”
徐掌柜的道：“你先从北坡下，我等一会儿从南面坡走！”
冯君道：“好！那我先走了！”
.
冯君挟着一床棉被，快步走在延河南岸边。
她走到岸边的一个小土坡前，将被子抱在怀里坐了下来。
四下里并没有人。
冯君腾出左手，悄悄地在旁边的坡坡上用手挖着，可是地冻住了，挖不动。
冯君从腰间拽出了油纸包着的驳克枪，倒过来，用枪把在坡土上砸着，砸松了，又用手刨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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